黑暗之心07
“普罗恩普特！”是伊莉丝的声音，“普罗恩普特！别再往前走了！停下！是死灵法师，我们没有任何克制它能力的项链或解除石化的药水！”
那是伊莉丝的声音，她就像在普罗恩普特耳边喊一样。
普罗恩普特的动作有些机械，不论伊莉丝的叫声听起来有多么恐惧，普罗恩普特仍然在前进。他单薄的身子好像下一秒就会被猛虎的利爪撕碎，可他一次又一次巧妙地避开攻击，每一次都只差几厘而已，只要他的反应再慢几毫秒，他的喉咙就会被刺穿。
他急着往更加黑暗的洞穴中探索。
这无止尽的楼梯通往哪里？也许普罗恩普特一直往下走，见到的不是地狱，而是水晶的核心。也许诺克特就躺在由黑暗编织而成的虚无之中，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得要把诺克特带回来。
他的子弹快要见底了，灌铅的双腿好似全部消失了变成鸟类的翅膀，他就像在飞一样。
他在找死。
“啊！”
——伊莉丝的尖叫。
*
——砰！
普罗恩普特从床上摔了下来，他的左脸火辣辣得发疼。是电话响了，他根本没时间思考，伸手把它接了起来，电话里是诺克提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普罗恩普特轻喘着，大脑内还如同擂鼓一样震动，他把耳朵紧紧地贴着听筒。
“起床了吗？”
诺克提斯的声音。
是诺克提斯！
“你没事吧？”
“你在说什么？睡糊涂了吗？”
普罗恩普特环顾四周，整洁的房间，陌生的家具，刺眼的阳光和就在他鼻尖十厘米的距离处的乱糟糟的单人床。没有地宫也没有伊莉丝，不会再有超过十二小时的黑暗了，而且诺克特正在和他说话。
普罗恩普特捂着脸，脸部的疼痛令他感到了异样，他怎么可能从床上摔下来？他明明在睡觉前把诺克提斯抱到了床上，他难道不是原本睡在地板上的吗？
“你去哪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有事得早起，看你睡得那么死就没有叫醒你。”诺克提斯说，他顿了顿，就好像他从叉着腰的姿势变成了抱着胸。
“现在几点了？”普罗恩普特扶着额头，他刚刚撞到了地板。
“大概十一点左右。”诺克提斯说，“我现在在医院里，格拉迪奥在封印之门里受了重伤，他的肋骨断了几根，那几根断掉的肋骨伤到了他的内脏……别紧张，格拉迪奥还不至于……”
普罗恩普特大脑的发条猛得被旋紧了。
“什、什么？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普罗恩普特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眩晕得差点又摔倒，他的大脑闪烁着紧急的红灯，他的手发冷汗并且颤抖。他说了些什么。
“冷静一点，你在说什么？”
“我……”普罗恩普特捶了捶墙，他几乎原地跳了两下，最后他咽了两口唾液，昏沉感加重了他的眩晕，他不得不扶着墙壁说话，“格拉迪奥——没事，对吧。”
“他没事。倒是你，你怎么了？”
“我马上过去！”
普罗恩普特甩下电话，他差点就在诺克提斯面前表露出他焦虑的一面。他蹲在地板上开始发抖，毫不夸张地说，冷汗浸湿了他的T恤。梦中伊莉丝的尖叫就像被放进录音机里反复播放了似的。
那些都不是真的，普罗恩普特，你到底在幻想些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
普罗恩普特紧咬的牙关开始打颤，好像牙齿非得把舌头嚼烂不可。如果它们想要嚼烂舌头就让它们嚼烂好了！普罗恩普特开始在冰凉的地板上打滚，他没办法把脑袋里的臆想赶出去，他就差那么一点就把脑袋拿去撞墙了，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撞过，他无意间摔倒在床上，嗅觉在乱糟糟的被褥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诺克提斯，这个把黑夜驱赶走的男人已经回到了他们的身边，此后再也不会有永夜和不明不白的死亡了。
但他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把倒在血泊中的伊莉丝从脑中驱逐出去。
终于恢复一丝理智的普罗恩普特发现自己正站在浴室里，冰凉的水柱冲刷着他疼痛难忍的脑袋，他的身体像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发着抖，普罗恩普特伸出手搭在旋扭上，缓缓地把水温调高了。在舒缓神经的水流中，普罗恩普特终于缓过一口气，好像把积郁在心房的某种东西吐出来了。
普罗恩普特把沐浴露涂在身上，很快冲掉它们。他手臂上一寸一寸的埋在毛囊中的全都是细小的伤痕，而他的双手呢，仔细一看，就像一件被折价出售的畸形的玩具。
一时间，普罗恩普特很庆幸诺克提斯没有仔细打量他，他不想诺克提斯发现原来的那个普罗恩普特已经荡然无存了。
口腔里还残留着苦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氟西汀塞进的嘴里。
普罗恩普特擦干身子，套上休闲装。
出门前他——开关开关开关开关——确保所有的电源都被切掉，所有的窗户和门都被锁上。
他知道毫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