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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心09

昨天晚上,将普罗恩普特说的一字一句听完之后,诺克提斯什么也没有说。不是他没听清楚,或是没听懂,而是他体悟了普罗恩普特。即使他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普罗恩普特的痛苦平展在他的面前,他尽全力直面挚友的生活,但一瞬间输入大脑的信息量太过庞大,他面对着一片广袤无际的荒原,就像面对着瑰丽绚烂的夕阳一样,诺克提斯说不出任何话,哪怕一个词语、一个字。

恐惧。夜里,他独自面对一个被黑暗污染的男人,男人虽然还站着,但已经像只幽灵一般,好像伸手就能穿过他的身体,被黑暗污染之后,男人呈现出来的是可透视的灰,就算那个男人曾经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

痛苦。印有他头像的ID上写着普罗恩普特的名字,他就是普罗恩普特·阿杰塔姆,他就是自己最珍视的朋友,那个乐天派,那个喜欢耍帅的家伙,那个旅行中悠闲地哼道“不用杀什么的日子真舒服啊”的家伙。而昨天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幽灵一样的男人,一个绝望的男人,一个闭上眼就会看见自己杀害了亲近之人的男人。难道昨天在他面前和他平静地讲述杀戮的男人,是以前自己乐观胆小的朋友?

诺克提斯的体力全部耗空了。真相是不忍直视的,他料想过各种糟糕的情况,但一切劈头盖脸地朝他而来时,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个二十岁的男孩,那个怯懦的无法面对残酷现实的男孩。对比水晶外的人,他整整缺少了十年。在这十年内,他接触不到外界,只能反复地求问自己的内心。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和普罗恩普特说话,普罗恩普特的痛苦是那么真实,诺克提斯的一切反而虚假得像个童话谎言。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拨给普罗恩普特。话筒传来一阵忙音,哧的一声断了。

没有任何人联系到普罗恩普特。


普罗恩普特在卡宴岬。卡宴岬的幸存者全部被载回了因索姆尼亚。曾经因索姆尼亚繁荣昌盛,庆典时,大街小巷挤满了人。如今就算把雷斯塔伦和其余各地的幸存者召回,估计也住不满废墟中的宅邸。这感觉就像大病初愈的人穿回以前的衣服,衣服挂在干瘦的躯干上飘飘荡荡。

他不应该对诺克提斯说那种话。

普罗恩普特爬上卡宴岬的瞭望塔,说是瞭望塔,其实也就是阁楼一样的地方。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卡宴的海,那片曾经如同焦油一样粘稠的海洋,如今在阳光的恩泽下熠熠生辉。普罗恩普特面无表情地靠在敞开的窗边。这里有一面柜子,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狙击枪,偶尔他抓起一把子弹,松开手掌听它们落在地上互相碰撞的声响。

他病了,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普罗恩普特问过伊莉丝,走之前也探望过格拉迪奥,他甚至咨询过伊格尼斯,他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帮点忙,但得到的回答都是目前不缺他这一个帮手。

不,是他们在普罗恩普特的眼神里看到了疾病的阴影,为了不让普罗恩普特身上的病原体传播到他们身上,他们才隔离了普罗恩普特。

至少他们没有杀了你,就像杀了使骸那样……

你都在想些什么……普罗恩普特……这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仔细思考一下吧,为什么室外的阳光这么明媚而你却宁愿躲在阴影中……

为什么要逼迫我去思考……这种感觉很像当时诺克特把我打下火车,艾汀将我抓走绑在刑架上,撒谎骗我诺克特怨恨我那时一样。我挺过了艾汀和黑暗,迎回了诺克提斯,我已经很累了,我不像那时一样有希望去思考。我仍然能够思考,可思考……思考又能帮上什么忙?我很累了,我只想休息一会儿,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十年。谁知道呢……

诺克提斯找到普罗恩普特了。他不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这回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

普罗恩普特背靠着角落,头埋在垂下的双臂间。诺克提斯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尽量不让脚下腐烂的地板吱呀作响。

“你还好吗?普罗恩普特。”诺克提斯用哄骗受伤的小猫的语气,“没事了,我找了你好久……告诉我,没事了。”

没事了,诺克特,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普罗恩普特用尽全身力气,但也只能勉强动一动手指。他更深地将脑袋埋入手臂,不愿将现在的样子让诺克提斯看到。他问自己,那是谁在说话?为什么生意这么耳熟?普罗恩普特昏昏欲睡,而他大概有三天或是四天没有真正睡着了。他坐在那里,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皮囊,一个装着什么东西的破旧的皮袋。

诺克提斯皱起眉头,从他踏进这间阁楼的那一刻起,他就闻到了奇怪的酒精味。这不是房间,这是杂物室,甚至比杂物室更差。墙壁上凌乱地摆着一排又一排交叠在一起的枪械,而弹药散了一地。摆在玻璃柜里的是他分辨不清的各种液体。皮质、塑胶制的外套衣裤丢了满地。此外,房间还蔓延着不知名的奇怪东西,看起来很像玫瑰带刺的花梗。

而普罗恩普特则坐在墙角,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诺克提斯放轻动作,他想要逃离这个古怪的地方,他感到心慌,可他坐在了普罗恩普特身边。普罗恩普特一言不发地挪了挪身子。诺克提斯做了一个深呼吸,但脸色似乎因为呼入的空气而变得很难看。

“我找了你很久。”

普罗恩普特想,令人厌恶的陈述句。他头晕得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是来带你一起回去的。”

“普罗恩普特?”

“……回去。”

普罗恩普特发出嘶哑的根本不像是人的回应。诺克提斯多少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你病了,我带你回去。”

“我没病。”我只是有一点累了。

“我带你回去。”

“我没病……”普罗恩普特咳了一声,诺克提斯盯着他,怕他就这样散架了。

“不,这是病……”

普罗恩普特突然抬起头打断诺克提斯,如果他有体力的话,他就会朝诺克提斯大喊,而他不仅没有体力,而且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诺克提斯长出一层胡茬的脸,诺克提斯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疲倦,普罗恩普特最后也只是痛苦地哼了一声,说:“不,我没有病!有病的是你。”

说完这句话,普罗恩普特的头又重重地垂下,但诺克提斯抓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自己。普罗恩普特恍惚地捕捉到诺克提斯眼中的惊讶。当然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糟糕,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着古怪的气味,他也曾经从他死去的猎人同伴那里闻到过这股气味,一股金属和焦糖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跟我回去!”

诺克提斯靠得他很近,他的气味钻进普罗恩普特的鼻子里,是一股薰衣草味烘干纸的味道。普罗恩普特稍微找回了一点神志,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诺克特?你就这么离开因索姆尼亚没事吗?”

那个笑容就这么疲倦地挂在他的脸上,因为他没力气换表情了。

诺克提斯抿着嘴唇,不打算就这个愚蠢的问题讨论下去。他不想玩什么游戏。他站起身,拉着普罗恩普特就走。

普罗恩普特没有力气一下子摆脱诺克提斯的钳制,但也没有顺从地跟着他离开的打算。他尽全力挣扎起来,一口咬住了诺克提斯拽着他的手。诺克提斯吃痛地松开了手,普罗恩普特的手腕上留下了五指的痕迹,他一下跌倒在地上。

“拜托,我什么事都没有。诺克提斯国王,我只是累了。你的国民只是累了。”

普罗恩普特坐在地上抬头看向诺克提斯,阁楼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双眼变得深邃难以捉摸。诺克提斯没有蹲下来拉他一把的打算。诺克提斯无情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异类。

“什么呀,路西斯国王……”普罗恩普特低声说。

诺克提斯似乎被触动了。普罗恩普特突然有一种诺克提斯又在哭的错觉,他的心一跳,再次抬起头望向诺克提斯,但诺克提斯的眼中一点湿润的迹象也没有。那双眼睛直接地凝视着普罗恩普特,没有一丝怯懦。

普罗恩普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到诺克提斯蹲下身,以正常的速度,但普罗恩普特的感官却将其放慢了。诺克提斯张开双臂把普罗恩普特揽在怀里,普罗恩普特失去重心,一头栽在诺克提斯的身上,鼻子硌着诺克提斯的肩膀。

普罗恩普特闭上了双眼,想起诺克提斯曾是个不愿表露情感的青年,十年前救下自己时,也不愿意抱他一下,只是不好意思地揉搓着双颊和鼻梁,说些逃避的话。如果他有一个宽大的怀抱,为什么老是藏着不愿意拿出来分享?他觉得累了,很想靠在上面睡上一觉。

“伊莉丝被使骸杀了。”

“呃,真糟糕。”诺克提斯想要摸摸自己的后颈,他觉得现在的姿势有些不好意思。

普罗恩普特颤抖了一阵,诺克提斯能感受得到。随后,普罗恩普特把头埋得更深了。

“哈,那只是玩笑而已。”普罗恩普特轻声道,像在诉说一个秘密,“放心吧,诺克特,我保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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