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关注
搜索指引见主博客

黑暗之心10

“我说,你真的没有必要把东西搬过来。”

吃饭时,普罗恩普特对诺克提斯说。上周他搬了大半个柜子的衣服进来,嘴上说是为了自己的方便。几天前,他把自己的整套渔具运进了他的公寓,这下,不管诺克提斯说什么,普罗恩普特都知道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在发生。

“一开始你说只是来这里住几个晚上而已……”

诺克提斯打断普罗恩普特:“是的,就几个晚上而已。你想把我赶出去,把你祖国的国王从一个温暖的公寓赶到大街上去,然后眼睁睁看他成为一名流浪汉?”

“我会打电话给伊格尼斯……”

“让他开车来接我?”

诺克提斯看了他一眼。普罗恩普特飞快地瞥了诺克提斯一眼。

“还是格拉迪奥?”

诺克提斯继续说:“或者伊利斯?任何一个可以把我搬出你的公寓的’朋友’?”

诺克提斯加重了朋友两字的发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令普罗恩普特无法正视的笑意……他在羞辱他吗……他看着普罗恩普特,恨不得后者就这样燃烧起来。

普罗恩普特深呼吸后说:“好吧,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谢谢。”

这是普罗恩普特关上房门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很快的,浴室传来了水声。普罗恩普特松开门把回到桌前轻叹一声,他不明白自己和诺克提斯的关系怎么会从那天晚上之后一步一步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记得不是很清楚自己怎么从卡宴回到的公寓。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他不知道诺克提斯都做了些什么。当他滑入那种情绪,眼前就会变得一片血红。

普罗恩普特不知道十年到底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到哪种程度。他知道他已经……或许只能靠假装才能继续在诺克提斯面前扮演以前的自己。十年过去了,他的身体有时候甚至会冒出白色的毛发,反观诺克提斯,他还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年。至少他的肉体还有二十岁的活力,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将他狠狠甩在后头,更不用说他的性格还得到了大幅的成长,他变得坚定、可靠,连脑袋都灵活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需要伊格尼斯的引导。现在是他身为路西斯的国王,背负着二十岁的他逃避的命运,用那新生的意志引导着幸存者们。

一想到自己也是幸存者之一,它,他的肉体,就脱离了控制,就像被水泡烂的豆壳一样脱离他的灵魂。

普罗恩普特疲倦地闭上双眼,不免有些惊喜地发现涌上心头的睡意。安眠药已经逐渐失去药力的现在,他明白身体乏累分泌的昏沉有多么宝贵。顺着这股冲动,他倒在床上。

方才听见的浴室的水声越来越大,可能是他的意识自行进入了循环回忆的模式。他觉得自己仿佛还伫在门后,听着水流哗啦啦冲刷着浴室反光的大理石。这种水声压过了剩下的所有声音,压过了普罗恩普特雷鸣般的心跳。普罗恩普特皱起眉头。诺克提斯在洗澡的时候会想些什么……也许诺克提斯正在水声的掩饰下将手枪的碎片拼凑在一起。他都能见到诺克提斯将子弹一颗一颗塞进枪膛的模样……枪口在耀眼的白炽灯下反射出邪恶的光芒,镜面也折射出诺克提斯冰冷的面容……

说起来,将金属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不是很像淋浴时发出的水声吗?在三个月前,普罗恩普特失控了。他逃出了因索姆尼亚,也许在潜意识里想保护过去普罗恩普特的形象,所以不眠不休地逃出了因索姆尼亚,他隐约记得自己回到了卡宴的瞭望塔。随后的记忆变得凌乱无序,像猫抓板,尖锐又充满噪音。

普罗恩普特曾经给卡宴的孩子们讲了很多故事,但他每一次都说不出故事的结尾,只能不断地隐瞒,实在瞒不住了,就说“然后没了”。


诺克提斯来敲门的时候,普罗恩普特已经滑入了浅眠。

房间里只有来自客厅吊灯的微弱的亮光,诺克提斯没办法清楚地看见普罗恩普特的睡颜,但他能从他沉重的呼吸、不时颤抖的身体和皱起的眉头中感受到艰难。诺克提斯站在那里,不得不安慰自己:起码这家伙睡着了。

诺克提斯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害怕自己会把普罗恩普特吵醒。普罗恩普特像是某种重伤的鸟类,伤口旁边的羽毛全掉光了露出化脓的皮肤,一对翅膀,也就是他的双手,像被螺旋桨搅断了一样紧缩着。

诺克提斯的身体投下了一道褐色的影子。当他以为自己哭了,却发现双眼还是干涸的。


也许诺克提斯以为普罗恩普特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招。普罗恩普特知道。当一个月前诺克提斯开始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带到普罗恩普特的公寓时,他就知道诺克提斯在玩什么把戏。

有一天普罗恩普特在打扫的时候无意间走进客房连带的洗手间,看见里面应有尽有,就算在里面翻出一个人来,普罗恩普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普罗恩普特不知道怎么阻止诺克提斯,就像他没办法阻止自己对这个变化产生无端的焦虑。他没办法堵住泉眼,让它别再往外喷水。他对这件事充满厌恶,却无话可说。

他的体检结果被诺克提斯发现了。诺克提斯当着他的面读完了上一秒他还紧紧攥在手里的什么都不代表的册子。纸张上只有一串又一串的数据,就算那条曲线跌倒了谷底,纸张上写满了像是“亲爱的先生”、“心跳”、“重度”、“可能”之类的词,也不代表着什么……

“没关系,普罗恩普特。”诺克提斯笑了笑,他抬起头看向普罗恩普特,眼神带着宽恕,“从现在开始早睡早起、保证健康的三餐的话,一切还不会太晚,你会慢慢恢复起来的,是吧?”

沉甸甸压在普罗恩普特心头的石块消失了,他异常地感到轻松,嘴角也出现了一丝笑容,他说:“嗯,是啊。”

其实他的心里响起了另一个回答,一个平静的回答:你不用再自我安慰了,诺克提斯。


普罗恩普特醒来的时候,他在昏昏沉沉中听见风闯进房间,透过墙壁穿过整个公寓呼啸而过的声音,那是如同水在袋子里咕哝作响、翻滚的声音。他不必睁眼就知道诺克提斯早已起床前往皇宫大楼了。他不保证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而公寓里也没有任何一个挂钟,时间在他的世界里丧失了意义。

普罗恩普特起床伸了个懒腰,浑身像是要散架一样。难得的自然睡眠却让他肌肉酸痛。刷牙时,他盯着雪白的瓷砖,他猜肌肉酸疼的缘故大概是他在过去的每一秒都紧紧地绷着它们。

他还没有今天要做什么的打算,既然他没有任何差事能做,就趁这段时间好好放松自己吧。他心里这么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在窗边,明媚的雪白的阳光让他几乎焕然一新。他看见正在进行修复的大楼外围着的脚手架,仿佛看见贴在伤口上的膏药。

普罗恩普特吹着口哨推开门,意外地看见诺克提斯正坐在餐桌上读报纸,他的手边还摆着一杯咖啡——诺克提斯在一周前买了一台新的咖啡机。

“早安啊,睡美人。”

诺克提斯看了看他,注意力又回到报纸上,他喝了一口咖啡,对这种日子习以为常,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久到这本来就是两个人都不应该觉得惊讶的事情。

“诺克特?”普罗恩普特皱了皱眉头,“你不应该在大楼里吗?”

“国王也是有假期的。”他头也不抬地说。

等普罗恩普特用面包机烤了两片诺克提斯准备在一旁的吐司后,诺克提斯把自己手边的咖啡让给他,普罗恩普特困惑地喝了一口,他知道是因为诺克提斯懒得再去泡一杯新的给他。

“走吧,我们去锤头鲨看看希德尼。”

“希德尼,真棒。”

普罗恩普特咋舌,跟在诺克提斯后面出门。他坐进副驾驶座,诺克提斯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想,你以前对希德尼挺有好感的不是吗?这么久了,你们没有发生一些什么?”

诺克提斯发动引擎,他们驶出闭塞的车库,明媚的阳光透过绿树的缝隙洒在车前盖,诺克提斯不得不为了耀眼的反光而戴上墨镜。那副墨镜是普罗恩普特的,他时常不过问普罗恩普特就使用他的东西。普罗恩普特真是无法讨厌诺克提斯。

“也许我们发生过一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你一定要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诺克提斯哼着,“我肯定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他们不是第一个到达锤头鲨的。在正午戈壁升起的日炎中,普罗恩普特远远地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雷格里亚。

“嘿,你没跟我说格拉迪奥和伊格尼斯也会来这儿!”

格拉迪奥从餐厅里走出来,他朝吉普上的普罗恩普特与诺克提斯挥了挥手。普罗恩普特把车门合上,诺克提斯走在他的前头。

“伊格尼斯说听到了你们的引擎声,我看他反而长出了一只新的眼睛。”

格拉迪奥看见普罗恩普特舔了舔嘴唇,递给他一瓶根汁汽水,根汁汽水上全是冷凝的水汽,差点从他手里滑落。

伊格尼斯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头偏向他们。他脸上的笑容从始自终都是那么宁静,不管在多么恶劣的情况下,他都能维持他那良好的态度。

“让我和格拉迪奥久等了。”伊格尼斯说。

“我不知道你们今天也来锤头鲨,诺克提斯没和我说。”

“噢,是他的错。”

普罗恩普特搓了搓鼻梁,他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大家都聚在这里。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只是出来放松一下而已。”

诺克提斯的手里多了一瓶柠檬气泡水,他向塔卡要的。餐厅的杂物(那些监视器和测量仪)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残破的瓷砖在墙壁上看起来有些狼狈。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什么,路西斯公休假期?”普罗恩普特说,“你们就在这里过?”

格拉迪奥说:“诺克特这家伙只给了一天的时间,你以为我们不想去更远的地方?”

“一如既往的小气。”

“随你怎么说,反正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前,就好好享受吧。”诺克提斯耸了耸肩。

普罗恩普特站在他们中间,喝着没有酒精的汽水,让热气一点点夺走他的体力。他倾听伊格尼斯和格拉迪奥时不时谈起的路西斯政事,间或夹杂着诺克提斯要他们停下的提醒。他听得如此入神,他们都觉得放松。

傍晚时锤头鲨扬起了一场沙尘暴,诺克提斯站在旅行小屋旁,望着远处与天蓝交缠在一起的沙尘。这一阵一阵的沙尘将他们围在中间,餐厅里多了些躲避沙尘暴的旅客。诺克提斯估计自己的头发里吹进不少沙子。过去沙子喜欢粘在他的发胶上,每次洗澡都得花很多时间。 

伊格尼斯从他的身后靠近他,诺克提斯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了无痕迹的笑容,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仍然会感到窒息,就算伊格尼斯能够依靠他的盲杖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你似乎有很多心事。”

“或许吧。”

伊格尼斯笑了笑。

诺克提斯没有担心过伊格尼斯,他知道,比起以前,伊格尼斯更能干、更成熟,能把一切事情处理得当。担心伊格尼斯这样的人,似乎辜负了他的信任。诺克提斯目前没有打算插手伊格尼斯的个人生活,他会等到伊格尼斯想要把事情告诉他的时候,那些私人的事情。

但相反的,伊格尼斯总是担心诺克提斯。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诺克提斯的日常事务就始终挂在伊格尼斯的心。

“该不该说你尽责呢?”

诺克提斯抱起胳膊打量着伊格尼斯,伊格尼斯的笑容更深了。

“你如果想要自己处理的话,我倒是无所谓。我就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你已经不是我的顾问了,”诺克提斯说,“当然,你还是路西斯的顾问,但已经不是我私人生活的向导了,可以不用浪费那么多心思在我的事情上。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我宁愿你多点时间睡觉。”

“不是以顾问的身份,而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伊格尼斯纠正他。

诺克提斯转移了话题:“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离开路西斯时遭遇的那场沙尘暴?晚上休息的时候,你还问我到底在哪里把自己搞得那么脏。结果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沙尘暴的缘故。偶尔你也会没有常识嘛。”

“我也是正常人啊,诺克特。”

“谢谢你,伊格尼斯……各种各样的事情。”

伊格尼斯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说:“要是我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好了,不是吗?”

诺克提斯笑了:“饶了我吧,我们还是快点进去,我不想等会他们出来催我们。”

伊格尼斯走在诺克提斯旁边,就像从前。“遵命,国王。”他说。




评论
热度(7)
© 清的大型仓库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