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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因为这场出乎意料的劫车,两个人只能乘着一匹老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歇脚地,大雨使得他们寸步难行。克尔拉一直想找机会拉着萨波说些什么,但后者收拾完这栋废弃的木屋之后坐在腐朽的桌子前,从胸前拿出一把非常精致的羽毛笔,开始在羊皮纸上写起东西来。

克尔拉仍然没有放弃找萨波交流的机会,萨波一直伏在桌子前直到房间里的油灯耗尽。雷雨震撼着整栋脆弱的木屋,雨水从屋顶的漏洞像河流一样往下淌,源源不断地浸湿了一部分地板上的稻草。克尔拉在比较干燥的木板上睡着了,萨波检查完他们的门锁之后就在椅子上将就着伏了一夜。睡觉姿势实在太别扭,他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但他醒来之后就忘了这些,他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注视,终于挣扎着从睡梦中起来,一阵预感牵引着他走出迷雾般的梦境,猛得一下,他张开眼睛,发现克尔拉正在用她那双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把手挡在自己身前,食指不时神经质地拂过嘴唇,她的眼帘半垂,眼珠犹犹豫豫地晃动着。

“我……”

萨波站起来,放松自己僵硬的肩膀后,发现自己的羊皮卷正在桌子的另一角——很明显被人动过了。萨波重重地皱起眉毛,不悦地看向克尔拉,克尔拉并不只是不安,她迎上萨波的注视,欲言又止。她抢在萨波之前叹了一口气,用脚尖碾着地板上的一只爬虫,她突然有些急切地说:“……我看了你写的东西,当时它快要从桌子上掉下来了,我接住了,偷看了一下。”

注意到萨波不耐烦的眼神,她的语气又加快了:“对不起!我想了很久,这件事情要和你坦白——我没想到你认识费雪·泰格!”

“……”萨波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这样的注视让克尔拉很着急,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几个深呼吸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用一种认真地口吻说话,再也找不到之前在她身上恶作剧一样的调皮。

“我是他救出来的……奴隶之一,在十年前我被人出售,受到贵族的控制,如果没有泰格先生的话,我不可能还活着 !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应该能够明白飞龙之蹄……”

一边充满焦虑地说着,克尔拉背过身,把衣服拉上去,给萨波看她身上的印记。萨波的眼睛反射性地发疼,但他没有看到他记忆中的爪痕,反而是一个燃烧的太阳,刺眼地印在克尔拉白皙而单薄的背部,花纹已经有些陈旧了,可带来的痛苦却日久弥新。

“是的,这是费雪·泰格后来用烙铁盖上的图案……”

克尔拉颤抖起来,她转过身来的时候一张脸又红又白,她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摆脱恐怖的控制冷静下来。她远离萨波,走到房间的另一端,踌躇着,她站在窗边看着萨波,轻轻皱着眉头犹豫着,她的嘴唇不断地上下张合。

“你是贵族之子,萨波。” 克尔拉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萨波,而且根据我的情报,你和你的家族有很深的隔阂与仇恨。你们的家族一直以狡猾而恶名昭著,他们的情报很难搞到手,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要推翻贵族,必定也要毁灭你的家族!”

站在一旁听完这些话,萨波笑起来,他冷淡地说:“你和我说这些话就不怕我把你给抓起来送到他们手里?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

“你不会。”克尔拉说,她平静地看着萨波,“如果你要这么做,那么我会和你同归于尽,不要小看我。”

“我奉劝你作为革命军的一员不要太过自信。”萨波的眼里闪过凶狠的光芒,但克尔拉并没有往后退,她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在知道我是革命军的时候就不会救我一命。我本身只怀着一点希望把你拉进革命军——但现在,我向你坦白,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萨波摇了摇头。“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

克尔拉说:“什么身份?”

“……我是贵族的一员,克尔拉小姐,革命军。”他瞪了克尔拉一眼便撇开眼神。

克尔拉发出了一声嗤笑:“你搞错了,萨波先生。你是阶下囚!”  

萨波浑身抖了一下,他虚弱地呼出一口气,克尔拉继续道:“你可以选择不再属于贵族,加入我们,一起推翻他们!”

“……”萨波扶着桌子的边缘,他的大脑几乎要扭在一起,他扭断了插出桌沿的一根铁钉,几乎就要愤怒地夺门而出,留这个可恶的革命军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难道还在因为你的贵族身份而自豪吗?革命军能够成为你的归宿!”

萨波终于忍无可忍地朝着克尔拉喊到——几乎丧失他的礼貌。

“小姐!你最好不要再对我指手画脚了,我承认我不喜欢我的家族,我甚至憎恨贵族,我也并不因为我的贵族身份而自豪,反而比你们谁都厌恶它。但是革命军不是我的归宿,好吗?我不是贵族,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请你让我安安静静地过完我这一生,我并没有其他的需求!”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沉浸在一阵密度很高的静默中,克尔拉被萨波激烈的情绪吓了一跳,过了一阵子后,她虚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在说谎,你在渴望拯救。”

“我不渴望这种东西!”萨波怒吼了一声,他捶桌子的力度如此大,整栋屋子都为之颤抖。

克尔拉的声线变得很柔软,仿佛叹息一般说:“我知道你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你要等待别人来拯救你,而不是自己去寻找希望之光呢?如果你不去找它,它是不会来的。现在的世界太黑暗了,如果没有人把它带来的话……那我们,将要死在黑暗中。”

“它会来的,就算我们不去找它,它也会来的。”萨波喃喃道,他的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突然意气风发地对克尔拉说:”你说的对,包括我,每个人都在渴望光芒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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