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与依靠
星期五的时候，艾斯在酒吧遇到了莉莉，她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卷发，自然的纤长稀疏的睫毛，那双蓝色的双眼在扫过吧台上的一排排酒瓶时，有些胆怯地闪烁了一下。
她的指甲是淡粉色的，和她的嘴色相近，她居然穿着一件运动套头衫来酒吧，这真是奇怪极了。
艾斯想，我需要这个女孩，我从没有尝试过清纯的女孩，也许她没有其他胸脯很大的女人一样吸引我，但我能让她变得更好，对吗？
酒吧里有一排流线型弯进去的大理石桌台，莉莉一个人坐在那儿，撑着自己的下巴，她抿着嘴，似乎在舔嘴唇上的口红，她沉默的时候，脸紧紧地绷着，看起来很严肃。
“我可以给你买一杯巧克力甜酒吗？”
莉莉抬起头看向艾斯，她有点困惑，接着有些害羞和尴尬，艾斯想，我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女孩，我感受不到她在吸引我。
“呃，好啊，你好，我叫莉。”
怎么有人在酒吧这样自我介绍，她甚至伸出了一只手给艾斯，艾斯回握了那只干燥的手。
“你真特别。”艾斯说，并拿着自己的伏特加在她身旁坐下，莉莉礼貌地往旁边挪了一些，让艾斯坐得更舒服。虽然艾斯明白他要往莉莉的方向靠过去来提醒她现在他们应该调情而非开会。
“唔，这种地方我不常来。”莉莉有些磕绊地说，好像在吞咽自己的舌头，但她的声音明亮清晰，发音标准，她上过几节演讲课，艾斯想。
“我看出来了，也许你应该去咖啡厅待着？”
“呃，不啊，至少我现在没有这样的打算，咖啡厅是能让我感觉舒服一点，但……”莉莉皱起眉头，好像在形容一个奇怪的东西。
“你需要一些新鲜的！”艾斯帮她。
“嗯，没错。”
莉莉努了努嘴，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般笑了笑。
接着他们交谈起来，艾斯明白怎么和人交谈只要那个人有足够的吸引力让他愿意牺牲自己来做这件事，他鼓励莉莉多讲一些她的事情，不管那件事有没有意思，或者值不值得被提及，几个小时后他知道莉莉来自附近的一所名校，攻读社会学，最近刚加入了一个女权组织，并且她的生日是三月十九号。
他们在玩一个游戏，一口气喝下一杯啤酒后一下说出自己知道的对方的所有信息，尽量详细。
十一点的时候艾斯喝醉了，莉莉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莉莉笑着的声音像清脆的铃铛响，她喝酒后微红的脸颊散发出一股香味，她微微上翘的睫毛还有卷卷的金发，那双蓝眼睛在迷乱的灯光下变得明亮动人。想着这些，艾斯在出租车上蜷缩着暗暗地抽泣起来。
还在上大学的艾斯早已从宿舍搬出来，他现在租在距离宿舍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有点远，但经过深思熟虑他还是执意选择了这个住址。自从他搬出学校，开派对以及狂欢一整夜竟然没有过去频繁，甚至在缓慢减少，今天晚上就是艾斯故意强迫自己出去找点乐子。
隔天醒来的时候艾斯发现衣服口袋里塞着一张纸条：你好，我是莉莉，其实我是一个同性恋，昨天晚上我和我的女朋友有些烦心事，所以……但是我喜欢你，你很友善、热情，我们还能做朋友，对吗？打我的电话，应该已经在你手机的通讯录里了。
三天之后他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画展，莉莉穿着蕾丝边的衬衫和高腰的黑裤子，踩着一双高跟鞋，在平时她确实有些气势凌人，但是她也显得温和体贴，他们之间有着礼貌的距离，既不会让人感觉疏远也不会让人过于亲密，他们谈论油画、素描、水彩；宫廷画、风景画、人物画；印象派、抽象派、后现代艺术……他们在大部分时候竟然观点相合，偶有争执，但也和睦交流，虽然有些时候莉莉会有些不满，但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并尝试接受艾斯的观点，艾斯也是如此，他们发现他们能够包容对方，并在三个小时的意见交流后仍然对对方保有兴趣，所以他们去海边餐厅吃了个晚饭，喝了一杯酒之后两人分别驾车离开。
近期艾斯阴郁的心情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解，于是他发短信息给莉莉感谢她陪伴他这么久，并希望今天对于她来说至少不会是难熬的一天。莉莉很快就回复他了，她说她很高兴，同时也感激艾斯陪她度过了最近这一段难熬的时间。
两个人很默契地都没有询问对方到底为什么事所扰。
很快的，两个人变得亲密起来，有一次莉莉问艾斯：“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那时候莉莉正在艾斯的住所，两个人穿着T恤和短裤在打电子游戏，艾斯暂停游戏思考了一会儿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有吧。”
“那种意义上？”莉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
“他不承认而我承认。”艾斯说，“或者我也不承认。”
莉莉笑了一下，艾斯继续说：“但是我们明白……”
“好，我也明白了。胆小鬼？”
“噢，你说得倒是轻松。”艾斯撇了一下嘴。
“他有一头金色的卷发和蓝色的眼睛，对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总是摸我的头发，而且你看着我的时候，也许只是有时候，你并不是在看’我’。”
“你倒是和他一样敏锐。”
莉莉阴谋得逞地嬉笑了几声，然后才把手指向挂在卧室墙壁上的一张合照，那是艾斯和另外一个金发青年的照片，他们亲密地贴在一起，朝镜头微笑，背景是沙滩和海洋，拍摄时间写在照片下面，正是今天夏天。
除了把刚刚按的暂停取消之外，艾斯还能做些什么呢？这次是他输给莉莉了，不是吗？
晚上十点的时候莉莉准备起身离开，艾斯留住她，室内的空气温暖而干燥，艾斯想说些什么，但他没说，并抱住了莉莉，搂住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她的身高差他二十厘米左右，她的头发摩擦着他的脸颊，脖颈出散发出一股使人舒服的香味，他从来没有闻过，这具身体柔软甚至娇小——并不是说艾斯没有抱过女孩，只不过这次不同，他不带着任何的情欲，但是依赖着这具身体，他想要遗忘另外一些事，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安慰。
莉莉回抱着艾斯，她搂着艾斯的脖子，她的手臂感受到对方脖颈处不安的脉搏，她突然觉得忧伤，于是她靠在艾斯身上。
他们没有流泪，没有说话。
艾斯邀请莉莉当他的舞伴，参加他学校的舞会，正好那天晚上莉莉有空，于是她答应了艾斯，并选了一套天蓝色的礼服，衬得她圣洁美丽。他们还一起帮艾斯挑选了一套黑色的西装与蓝色的衬衫，艾斯穿上很英俊，莉莉还帮他弄了头发，两个人都很满意那天晚上的造型。
真的到了舞会那天晚上，艾斯开着他的越野车带莉莉到了他们学校的大礼堂，室外很冷，他必须把西装外套借给莉莉穿，室内的时候莉莉把西装还给了艾斯，艾斯搓了搓莉莉的手臂，两个人笑了起来，莉莉亲密地挽住艾斯的手臂，之前他们就已经说好，他们今晚要表现得像一对情侣一样亲密，而且今天晚上莉莉终于见到了艾斯的’恋人’。他站在舞台中央做演讲，金色的短卷发，海蓝色的双眼，自信在握。
他的眼神扫过艾斯的时候，神情变得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完美地结束了演讲，换下另外一个女孩上台，她前面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她说：“今天晚上我们的学生会会长萨博将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公开他的吻哦，女孩们与某些男孩们，千万不要提前离场，只要抓住萨博，他就会和你亲吻，只有唯一的一位幸运儿有这个机会！”
全场都沸腾了，莉莉感受到艾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萨博露出无奈的笑容，控诉这一切都是他们逼迫他的。
艾斯一整个晚上都避免看向萨博，莉莉问他要不要提前离开，他很犹豫，一直拖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莉莉说：“好吧，现在离开也太可惜了，让我们来看看现在他们会闹出什么事。”
女孩们已经推开身边的舞伴，并且逼近站在舞台中央的萨博了，她们之中夹杂着几个男孩，聚光灯打在萨博的身上，他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有些好笑地看着台下的人，他本应该向艾斯投来一个求救的目光，但他没有。
十一点五十五分，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有些女孩已经开始脱脚下碍事的高跟鞋了。五十六分的时候，艾斯突然从桌上跳下来，他今天晚上喝了几杯酒并且全部都是因为礼仪问题，他跳下来的时候莉莉盯了他一眼，她靠在她膝盖上的手撑着她的脑袋，她什么都没说。
艾斯走过去，他便开始后悔没喝酒了，随着他逼近人群，靠近萨博，他感觉空气稀薄，接着他感到愤怒，甚至狂怒，他想要毁掉一些什么，甚至这种摧毁是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
接着时间就不重要了，女孩们正跃跃欲试的时候艾斯已经从一旁上了台，他径直朝着萨博走过去，萨博有些疑惑地看向艾斯，当他看到艾斯古怪的神情时就明白有什么东西要被摧毁了，某件事，某种状态，某个他们逃避了很久的东西。萨博紧张地站起来，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艾斯一拳砸中他的右颧骨，把他打到地上，接着不顾所有人的尖叫，像饿狼一样扑上去攻击萨博，他的腹部、胸腔、脸颊，甚至他掐他，在一片混乱中，他偷偷用嘴唇亲吻他，并说：“我爱你，萨博。”
萨博没有还手，他沉默地颤抖着，直到艾斯被别人拖走，被别人拖到不知道哪里的地方，他捂着自己流血的脸颊，头发垂下来遮住他的脸颊，藏住他的表情。
旁观了这一系列混乱的莉莉，在打算离开去寻找艾斯的时候，发现萨博身旁总是跟着另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他们的关系亲密得让她感到熟悉，女孩有着火辣的身材，蹲在一旁一边责骂着萨博一边帮他上药，而萨博则抱歉地微笑着，时不时因为疼痛而抽搐。
莉莉在侧门的台阶上找到了艾斯，他正坐在那儿。她应该怎么告诉艾斯，萨博有多么爱他就好像他爱着萨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