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关注
搜索指引见主博客

My Friend Noct 下

07

诺克提斯和普罗恩普特成为了同班同学,普罗恩普特一直尝试着了解诺克提斯,了解他的身世、家庭和过去。他对诺克提斯几乎一无所知,每一次看着诺克提斯缺席的空荡荡的座椅,他难免怀疑自己和诺克提斯的关系。诺克提斯一次都没有给过他解释,所有他对普罗恩普特说的只是他身体很差,同样的借口似乎也被他用来搪塞学校了。因为诺克提斯的成绩名列前茅,学校也不打算过问内情。

诺克提斯时常一请假就消失一整周,普罗恩普特只能在没有课的时候去森林里找他,虽然诺克提斯已经不生活在森林中了,而且他们最常见面的场所也不再是那个森林,他们的场所变成了便利店、游戏厅和快餐店,有时候也去诺克提斯或普罗恩普特的公寓里打游戏。即便如此,依徬着城镇的森林对他们仍然有奇妙的意义。

普罗恩普特始终觉得诺克提斯是属于这片森林的。

夜里,普罗恩普特披着外套骑车上山,到了森林的入口,他没有打手电,因为星光般的萤火虫会带着他来到他的目的地。

萤火虫环绕在一棵树下,它们上下飞舞,连在一起如同隐约浮现在空中的光圈。

“你在这里吧,诺克特。”

普罗恩普特对着四周宁静的黑暗说,微凉的空气将他的声音削得很薄。

过了一会儿,诺克提斯从树上伸下他的手,普罗恩普特抓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掌,蹬着树干爬了上去,身体倾斜,他扑到诺克提斯的怀里。诺克提斯闻起来很清新,普罗恩普特突然想起来,诺克提斯强调他的病并没有痊愈,只是暂时能让他与人接触了而已。

十六岁的诺克提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比小时候更寂寞了。大部分时候他只跟普罗恩普特走在一起,普罗恩普特有一种自己在保护他的错觉,可错觉终归是错觉,每次普罗恩普特自以为是地把诺克提斯揽到身后,诺克提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如他意料中的那样脆弱和需要保护。

脆弱和寂寞的诺克提斯并不常见,或者,只有普罗恩普特才能见到这样的诺克提斯。

普罗恩普特有一种感觉,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诺克提斯,就是那个罕见的诺克提斯。

很多时候,就算是感受到了异样,普罗恩普特也很难真正做些什么。

他们望着夜里广袤的星空,直到诺克提斯先开口:“你花了这么久时间才回来啊。”

不知道像是在感叹还是在质问普罗恩普特,他的话语里并没有责难的意思。

“这几年,诺克特都在做些什么?”

“在睡觉。”

“睡觉?”

诺克提斯低垂着脑袋,他盯着刚刚普罗恩普特站着的那块地方:“我病得很严重,所以一直在休息。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就被某些糟糕的东西缠上了,那东西很像你们说的病毒,或是基因缺陷那样的东西。我的爸爸没办法,为了维持我的生命,就把我流放到这里,奢望我的病症能够不治而愈。”

“诺克特,你到底……”

诺克提斯看向普罗恩普特,他的眼神让他不要继续这个问题,于是普罗恩普特住了嘴。萤火虫的光芒很淡,诺克提斯浸没在黑暗中,好像半透明似的。如果不是普罗恩普特已经无数次地触碰过诺克提斯,大概会以为他就只是一个幻影吧。

诺克提斯做了一个深呼吸,周遭的寂静如同暗流涌动,树木层层叠叠,一切突然在黑暗中变得明晰,诺克提斯在普罗恩普特身边,让他觉得自己能够看穿眼前的屏障,望见他们的湖泊,望见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望见正在另一个半球冉冉升起的太阳,望见一望无际蔚蓝的海洋。

似乎诺克提斯也同样见到了浮现在普罗恩普特脑海内的景象,他说:“如果有机会,以后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环游世界?”

“环游世界。”

普罗恩普特笑了起来:“就像小时候说好的那样。”

诺克提斯也没有忘记,他扬起一个羞怯的笑容,小声地说:“对,像说好的那样。”

说完后,诺克提斯从树上滑了下去,他稳稳地落在草地上。普罗恩普特抱怨了一声,跟着狼狈地爬下树。诺克提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们走出了树林。天空中点缀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点点芒星。 

诺克提斯坐在普罗恩普特的自行车后座上,他们一起从滑坡上骑下去,车速快到让他们脸红,心跳快得要从嘴巴里跳出去。

——快点,普罗恩普特,再快点!别停下来!

诺克提斯喊着。

他们消失在盘山公路上。

08

诺克提斯的公寓在建筑的最顶楼,他住在一个有天窗的房间里,大部分客厅的空间都让给了阳台。普罗恩普特在诺克提斯那过夜的时候,如果碰到晴朗的夜晚,他们会在屋外搭一个小帐篷,并且支起一个烤架,在屋顶花园模拟野营。整夜整夜看着漫天的星光,普罗恩普特倒在防水布上迷失了自我。

“为什么就不会有厌烦的一天呢?”

诺克提斯同样也四仰八叉地倒在他身边,他已经睡着了。普罗恩普特支起身子,凝视着诺克提斯安稳的睡颜,满足地笑了笑。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已经征服了一块高地,正在享受大自然给予他们的奖励。诺克提斯睡着的样子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普罗恩普特把他拖进了他们的帐篷里,给他盖上了被子,自己则猫着身子出来把铁器里燃着的篝火熄了。

一般人的青春总是或多或少围着女孩转,之后回忆起来,普罗恩普特成年前的那一段时间基本没有什么女人缘。他总是和诺克提斯凑在一起,因为人生中有诺克提斯这样臭味相投的朋友,那些遥遥无望的女孩似乎就在考虑之外了。

虽然有几次,普罗恩普特发现女孩们给诺克提斯写的情书,但诺克提斯却始终对她们提不起兴趣。他一次都没有回复过那些女孩,直到他把其中一个逼急了,她找上门拦住诺克提斯,而后者却很坦白地说他对这一切没有感觉。

那天晚上,诺克提斯罕见地问普罗恩普特:“难道我一定得对人感兴趣吗?”

普罗恩普特知道他在问些什么,可他又不是诺克提斯,能替他回答。

“也许吧……好像每一个我们这个年龄的男生多少都会喜欢一两个女生,你没有喜欢的人,或者类型吗?”

“喜欢?我很喜欢你。”

普罗恩普特捂着心脏:“你不要吓我!我指的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恋人之间的。你有见到谁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吗?”

诺克提斯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他们正在烤棉花糖。火光在诺克提斯深蓝的眼里跃动。

“心跳得很快?”

“对。”

“我不是很明白。”

盯着火光有些出神的普罗恩普特突然感受到耳边一阵湿润的吐息,他下意识地转向诺克提斯,诺克提斯正注视着他,他们的鼻子碰在一起,他的眼神看起来竟然有些温柔,淡淡的水光在火焰的摇摆下荡漾其中。普罗恩普特往后倒,他睁大了眼睛盯着诺克提斯,诺克提斯越靠越近,双臂限制住普罗恩普特的活动空间。

突然,他又坐了回去,趁普罗恩普特恍惚,把他手里的签子拿了过来,品尝起烤好的棉花糖。

“心跳了吗?”

“你怎么会问得这么若无其事啊!”普罗恩普特喘着气,伸手松开卡住脖子的领带。

“所以,心跳并不代表喜欢。”诺克提斯把棉花糖咽下,得出结论。

普罗恩普特叹了一口气,说:“好像也是。”

“你有喜欢的人吗?”

普罗恩普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算是吧。”

“是那位吧。”诺克提斯不怀好意地看着普罗恩普特。

“原来你知道啊。”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所有人都知道了。”诺克提斯笑了笑,“那么,你喜欢她也是因为你看到她的时候心跳得很快了?”

“应该是看到她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完全不属于自己,甚至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跳出来看着自己和她,会担心自己在她面前犯错,会担心自己的穿着……”

还没等普罗恩普特说完,诺克提斯打断了他:“听起来很麻烦。”

普罗恩普特注视着火焰,难得有些深情:“这就是喜欢啊,诺克特,你在喜欢一个人之前是不会懂的。”

“和我在一起会在意这么多吗?”

“和你?当然不会啦。”

“为什么?”诺克提斯说,“你就不怕自己做得不好被我嫌弃吗?”

“当然不会!”普罗恩普特笑着说。

“真是搞不懂。”诺克提斯说,“换做我,光是和一个人在一起不觉得变扭就很难得了。”

“也许你有一天也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诺克提斯把签子丢到收纳桶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夜风有些凉凉的,吹拂着他们。诺克提斯看了一眼普罗恩普特,若无其事地说:“我不奢望……不过我不准在旅行的时候带个别人,那样会很麻烦的。”

 “朋友永远是最重要的。”普罗恩普特说,“我知道。”

09

成年后,高中结束了,他们也终于做好旅行的准备,但诺克提斯留下一句话后就走了。

就算诺克提斯不说出口,普罗恩普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冬季结束,开始一场一场下雨的时候,诺克提斯就没有从床上起来过。

因为正值雨季,诺克提斯的房间非常潮湿,他蜷缩在被褥里的样子,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猫。

大考之前的三个月,普罗恩普特每一天都去看望诺克提斯,诺克提斯说他不准备和普罗恩普特一起上大学了,他的病一下子变得太重,他必须回去。

离别时夏天刚刚开始,六月末的时候蝉就开始破蛹而出,趴在树干上整日鸣叫。普罗恩普特陪着诺克提斯来到森林,诺克提斯的嘴唇是白色的,好像他的血液已经完全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因此体重也骤降到一个可怕的数值。

诺克提斯的手指纤长,他抓住树干长出的分叉,像往日一般灵巧地翻了上去,虽然一副过了头快要摔下来的样子,但最后还是稳稳地停在了树上。

童年的分别又要再一次上演,但这次两个人好好地道了别。诺克提斯勉强才能扯出一个笑容,他高兴地提醒普罗恩普特,要他多照一些相片,关于两个人旅行的梦想,大概是没办法实现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普罗恩普特能够带走他的相机,让他可以透过普罗恩普特的照片看整个世界。 

“为什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普罗恩普特是个活泼的少年,成年之后也是快乐活跃的青年,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他不是那么个感春伤秋的家伙,这一天过后,却有人说他一下子年长了好几岁。

似乎预感没有欺骗普罗恩普特的意思,他很明白地从诺克提斯的神态中感受到没有再见的可能了。知晓未来有见面的可能,幼时的分离即便难过但多少带着点甜蜜;年长之后,感受多少和年幼时不同了,他很明白,诺克提斯不会再回来了。

普罗恩普特不敢看诺克提斯,站在树林中,他觉得他们回到了过去无忧无虑的时光,却也能感受到未来。他们原本是相连的岛屿,当海平面上升,海水淹过低洼的陆地,在他们之间形成了海峡,之后,海峡越来越深,他们离得越来越远。

10

不知道多久,诺克提斯坐在树梢上,镜面一般的湖泊倒映出形单影只的他,高悬的月亮将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诺克提斯闭着眼睛,微仰着脸,就像透过月光呼吸一般。

能够以人类的形态活到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是奇迹了,他被创造出来的那刻就已经注定了短暂的一生。

就算道别,诺克提斯也没有和普罗恩普特提及他真正的身份。他是受难的神,神之子,是个倒霉的家伙。

诺克提斯静静地坐在树梢上,月光明亮的夜晚他总能感到平静。

突然间,他的脸上露出了个虚幻的微笑,他想到了小时候的普罗恩普特,那个多少有些圆滚滚的善良的男孩。

此后的每一天,普罗恩普特都是会坚持不懈地来森林寻找诺克提斯,即使他明白自己找不到。

诺克提斯藏在树冠间,凝视着普罗恩普特的身影。凝视。直到他的身体渐渐淡去。他想这样的道别对于普罗恩普特实在太过了,于是选择了自己面对。

11

“你相信魔法吗?”

普罗恩普特头昏脑胀地钻出帐篷,强烈的含着土腥味的风将他唤醒,被日出染红的云层扩散出凝固的烟花似的光芒,在遥远的地平线处,似乎正在孕育着一个崭新的文明。普罗恩普特将相机架在三脚架上,照下了这样的场景。随后,他又从背包里拿出另一台老旧的相机对着如此绚烂的朝阳。

普罗恩普特伸了一个懒腰,他坐在岩石上,看起来要么是个流浪汉,要么是个冥想家,胡子拉碴,双眼无神,不过不要误会,他只是经历了太长的旅行,他穿坏了好几双登山鞋才徒步旅行到了这片广袤的草原。

三十岁了,徒步旅行已经成为了普罗恩普特生活的一部分,每一年他总有几个月联系不上,就好像突然失踪了似的。他工作的杂志社甚至对他进行了一期专访。有时候他分不清工作和旅行的区别,因为他把旅行时拍摄到的照片交给杂志社,又用杂志社给的酬劳买更多储存卡、继续旅行。

撇开旅行的那一两个月,普罗恩普特就像其他所有三十岁的男人一样,周末时懒洋洋地不想出门,工作日一提到早起就头疼,熬夜赶稿和处心积虑地设想新的计划也是常有的事。

三十岁那年,普罗恩普特获得了摄影界的一项大奖,同年,难以治愈的流感爆发,在异国的普罗恩普特成为了第一批患者,流感势不可挡,普罗恩普特没有抵抗地倒在了病床上。

流感爆发的速度飞快,致死率极高,暂时没有治愈的方案,没有任何患者逃过死亡的魔爪。

普罗恩普特呻吟着躺在病床上,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身体一会儿如入冰窖,一会儿又炙热难忍。夜里,病院的隔离间,不知道哪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一个红色的小点在显示屏上跳跃着划出一条曲折的长线,无数根塑料管从普罗恩普特的身上铺展开,蔓延到各台仪器上,点滴让他的嘴里一片苦涩。

其实要死的话,他早就应该死了。

普罗恩普特费力地睁开眼,原本昏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微微发光的影子正坐在小桌上,发现普罗恩普特恢复意识后,便走了过来。普罗恩普特眨了眨眼,也不介意眼前的人影是幻觉还是其他的一切什么,他张了张嘴,苦于氧气罩的阻拦,那声“诺克提斯”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见。

诺克提斯还是二十岁时候的样子,有些孩子气的不羁,披着一件薄薄的风衣,嘴唇微微翘着,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诺克提斯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和他说:“你就不能多照顾自己一点吗?染上这么严重的病,如果不是我的话,大概这回谁都救不了你吧。”

诺克提斯虽然张了嘴,但那声音确是直接在普罗恩普特的大脑内响起的。

诺克提斯有些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普罗恩普特有些吃力地说。

普罗恩普特多少知道诺克提斯的存在,在过去,他每一次遇到危机,全部都不可思议地化险为夷了。攀缘时差点意外掉下悬崖,有一只手从顶峰拽住了他;好几次被狮群追赶,但都恰好发现藏身之地;甚至有一次被毒蛇咬中脚腕,好像有人帮他把毒吸尽又注入血清一般,原本能够让人死好几次的遭遇,普罗恩普特都安全地活了下来。

他很明白,诺克提斯陪伴着他。

快摔下去的时候是诺克提斯把他拉上来,被狮群追赶的时候是诺克提斯把它们赶跑,被毒蛇咬中的时候也是诺克提斯为他治愈。

普罗恩普特一直都知道诺克提斯在陪他游历整个世界,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诺克提斯一定要以这种方式陪伴在他的身边……

就好像诺克提斯是他一个人的神明一样。

12

小时候的诺克提斯揪着树叶,许下了个愿望。他在和他的父亲撒娇,提要求。虽然他是个残缺的神之子,可能没有什么立场任性。

“我想要个朋友。”诺克提斯带着睡意的声音,“父亲,你有你的信徒,我只想要个朋友,也许,一个就好了。”

“在云层中往下望的时候,看到了人类,虽然很多人的一生都没有意义,但他们脸上的笑容,让我感到羡慕……”

“如果我也能有一个朋友,我会尽全力保护他……”

他睡着了,直到普罗恩普特的哭声将他吵醒。

那个朋友就是普罗恩普特。

诺克提斯知道普罗恩普特的一切,纵使他知道普罗恩普特孤独的生活,隔三差五就看见他独自在房间里待到深夜,即便普罗恩普特偶尔发呆地看着诺克提斯给予他的那台相机,那眼神令他心跳停滞,他那无用的躯体也做不了什么,他已经无法再作为一个人陪伴在普罗恩普特身边了。属于他的时间很快就要走到尽头,而他明白,是自己禁锢了普罗恩普特,这么多年来,普罗恩普特只有那台死物一样的相机,没有能够陪在他身边的朋友——是诺克提斯的存在禁锢住了普罗恩普特。

诺克提斯凝视着病重的普罗恩普特,普罗恩普特也回视着他,他突然觉得,正是因为想要见到自己的愿望太过强烈,才趋势这个青年铤而走险,一次又一次地攀上悬崖。他知道只有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才能见到自己,不是这样吗?

可诺克提斯能给他什么呢?一个虚幻的影像?

普罗恩普特需要的是能够真实地给予他安慰和照顾的活生生的人啊。

因为是普罗恩普特的神,所以诺克提斯知道这一点。

13

普罗恩普特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他居然并不慌张,他毫无负担地熟睡着,好像刚刚结束辛苦的工作。

“喂。”

普罗恩普特睁开眼,仍然是静谧的夜,窗外挺拔的椰子树在轻轻摇摆,大概屋外吹拂着轻柔的夜风吧。

“这么能睡?”

诺克提斯撑着脑袋对着普罗恩普特笑,这一次,他和以往迥乎不同了,不仅没有虚幻的光芒围绕着他,而且他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他的下巴变平了,脸部的轮廓也方正了许多,眼睛细长而狭窄。普罗恩普特吓了一跳,甚至坐了起来。

诺克提斯伸手弹了弹普罗恩普特的脑袋,普罗恩普特低叫了一声捂住发疼的地方,他惊讶地盯着诺克提斯,突然间伸手抓住诺克提斯的手腕,诺克提斯并没有惊讶,只是耐心地让普罗恩普特确认他的存在。

“你回来了……”普罗恩普特松开诺克提斯的手,望着诺克提斯的眼神有些呆滞。但很快的,他兴奋起来,几乎说不出话了,他支支吾吾的,眼睛变得异常湿润,好像下一秒就要大哭出声。

诺克提斯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他的眼神很温柔,他等着普罗恩普特恢复平静。

“都三十岁了,你这家伙怎么还和过去一模一样。”

诺克提斯伸手把他从病榻上拉起来,原本还病怏怏的普罗恩普特,眨眼间就痊愈了。

“把衣服换上,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普罗恩普特叽叽喳喳地让诺克提斯别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狼狈地把衣服换好,诺克提斯紧紧绷着的脸上忍不住泄漏出几分秘密的笑意。他们并肩溜出病院,普罗恩普特还不知道原来医院紧紧挨着一片茂密的森林。

“进去吧。”

对森林有些畏惧的普罗恩普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跟着诺克提斯走了进去。

为什么又是森林……

他们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分明身处异国,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可诺克提斯总是让一切奇妙的事情发生。

拂晓前的森林空气清新,但普罗恩普特没有心情享受。

他搜肠刮肚想要和诺克提斯说些什么,说他这几年到底如何如何思念他,他想要把诺克提斯给自己的相机给他看看,他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可诺克提斯分明知道一切,他知道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却好像也知道诺克提斯的一切,因为他独自身处野外的夜晚,陪伴在他身边的,一同与他仰望着星空的,正是诺克提斯。

他们走到了湖边,冰凉的湖水如同镜面一样倒映出渐渐发亮的天空。他们一起爬到了树上,他们坐在一起,挨着对方,两个三十岁的男人把树枝压弯了。

等到了日出的时候,在这个位置上的他们,可以欣赏到绚烂的朝阳。

多少次,普罗恩普特都在凝望着初升的太阳时,想及这幅画面,他幻想的坐在自己身边的诺克提斯这回真实地出现在了身边,他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他已经等这刻等了太久,以至于他搞不清这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

诺克提斯的气息如此真实,让普罗恩普特感到安心,他希望诺克提斯这回是来将他带走的。

他没想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居然哭了出来。

诺克提斯知道他想说什么,先一步回复他:“别傻了,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普罗恩普特没办法说些什么,他沉默着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突然肩膀一沉,是诺克提斯歪头靠在了他身上,诺克提斯虚弱地呼吸着,好像重病的不是他,而是诺克提斯一样。

普罗恩普特的话呼之欲出,但就在那刻,诺克提斯堵住了普罗恩普特的话头。

“嘘,安静点,马上就要日出了。”

那声音,就像害怕吵醒什么一样。

普罗恩普特抽泣了一下,挪了挪身子,和诺克提斯互相依偎在一起。他不再说话了。

天际线变得更亮了,越来越亮,橘色的光芒突然在某一刻泼满了整片天空,他们身下的湖水都被染红了。

森林里什么声音都没有,置身于壮观的场景下,普罗恩普特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他感动地望向诺克提斯,刹那间,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诺克提斯被阳光照耀的地方正在一点点地化为黑色的灰烬。

普罗恩普特惊恐万分,他伸手,竭力想要捂住诺克提斯的伤口。

他吓坏了,手足无措。

诺克提斯按住普罗恩普特发抖的手,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很平静地和他说:“谢谢你。”

普罗恩普特想要紧紧地抱住诺克提斯的那一瞬间,他化成了一缕烟,普罗恩普特想要抓住他,于是跃了起来,他的手指碰到了那些飘渺的往上升的烟雾,但他的身体却往下坠落。他还能听到诺克提斯的声音——

冰冷的湖水漫过了普罗恩普特,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竟然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落入了湖中,还是他们在雨天,诺克提斯抱着他。

14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普罗恩普特发现自己在病床上,身边的护士见他醒了,惊喜地告诉他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普罗恩普特没有心情听她说什么。

他的床头放着诺克提斯的相机,普罗恩普特旋开了按钮,他发现里面自己拍摄的照片全都被洗掉了,作为替换的,则全是不知道从哪个角度拍摄的,主角是他的照片。而最近拍摄的一张,正是在梦中所见的此生经历过的最绚烂的朝阳。

他开始抽泣起来,护士和闻讯而来的医生只当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Fin



评论(1)
热度(1)
© 清的大型仓库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