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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tre Nous

爸妈!!

带诺普元素

出小料的🚬


01

Cindy从冰箱里抽出一瓶啤酒递给普罗恩普特。普罗恩普特接过喝下一口。

“宝贝,你每次从浴室出来都会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Cindy笑了一下。

“你最好别再说这种话了,完全不适合。”

“为什么?”

普罗恩普特的手肘搁在大腿上,他注视着Cindy,并不怎么失落。

“因为你不是说这种话的男人——我先走了,车库里有工作,等会儿见到伊格尼斯的时候别忘了替我向他问好。”

Cindy将闸门推开,隐没在一阵铁器锈蚀的吱呀声中。

Cindy的回答总留给普罗恩普特无限的困惑,他不明白Cindy口中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来到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Cindy是指他最新留的山羊胡子让他看起来很糟糕吗?还是在说为了变得更男人一点而蓄胡子很可笑?格拉迪奥是有胡子的,普罗恩普特以为自己留了胡子之后,外形会向格拉迪奥靠得更近一点。虽然他一辈子练不出格拉迪奥那样魁梧的身型,但也不代表他没办法像格拉迪奥一样充满男子汉的感觉吧?是吧?

普罗恩普特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微笑。他哼着歌淋浴完毕之后脸上仍然衔着那抹笑意。

普罗恩普特走出公寓,驱车前往伊格尼斯的住所。未经修剪的杂草蔓延到了道路中央,危险的怪物充斥在各个地方,高空中的黑暗粒子挡住了散开的阳光,从缝隙中,只能看见一个狭小的圆形斑点。当那块斑点从天空的一边移动到另一边,这就算是一天结束了。而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七年之久。

普罗恩普特的后座上是各式各样的枪械,丰富的子弹库存在他驶过山坡时叮当作响,那些轻快的碰撞声已经有能力让普罗恩普特产生愉快的心情,如今子弹意味着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能力。

普罗恩普特没想到自己也能有独当一面的一天,他也可以独自狩猎,而不再被危险追着跑了,谁能想到呢?

下车之前,普罗恩普特取出一支猎枪,并且伸手抓了一把子弹。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被使骸袭击,即便它们在一旁近在咫尺的树林中徘徊,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普罗恩普特忽视两旁的景色,快步跑进伊格尼斯的庇护所,闪身滑入伊格尼斯为他留着的门内,温暖的黄色光芒在下一秒裹住了他,普罗恩普特缓过一口气,心跳慢慢回到正常的水平。

“你来了啊,普罗恩普特。”

伊格尼斯的声音从狭窄的厨房传来。

“哟,好久不见!”

普罗恩普特把猎枪在玄关放下,走到伊格尼斯身旁。伊格尼斯因为听到他的脚步声,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转动。伊格尼斯面向普罗恩普特,普罗恩普特在他身旁坐下,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他端起其中一个马克杯,喝了一口。

“怎么样?”

“很棒。”普罗恩普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加了我喜欢的牛奶,对吧?你每次都可以准确地调出这种口味!”

“是吗?”伊格尼斯的嘴角上扬,如果不是他挡在眼前的有色眼镜,普罗恩普特应该能看到他愉快眯起的眼睛。

普罗恩普特的身影投射到伊格尼斯损伤的视网膜中,就像是一团深色的阴影在较浅的背景色里活动。自从视觉被夺走后,伊格尼斯的主要感官是听觉和嗅觉,普罗恩普特口袋里金属子弹的撞击声让伊格尼斯辨别出他的位置。

很快的,普罗恩普特拍了拍膝盖,兴致勃勃地看向伊格尼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02

诺克提斯已经离开了七年,也就是说,伊格尼斯已经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生活了七年。在这种危机四伏的黑暗中,诺克提斯的下落仍然毫无音讯,他们就像迷失的海洋上的船只,日复一日痛苦地继续航行,自杀或者等待,没什么其他的办法,谁都不是另一个诺克提斯·路西斯·伽拉姆,他们的血液中没有路西斯王室的基因。

一开始,格拉迪奥每三天就会出现一次,每一次出现都会以外面很危险自己想要在公寓里多待一会儿为借口,在伊格尼斯的住所中住下。

或许是伊格尼斯从格拉迪奥的举止中嗅出了他的动机,格拉迪奥想要保护他。伊格尼斯对格拉迪奥表示:“我需要你用对待正常人的方式对待我,我不想要觉得自己……是个有生理残疾的人。”

失去视力后,伊格尼斯偶尔会想起第一次见到诺克提斯的场景。那个男孩在房间里蹦蹦跳跳,手里抓着一本动物百科全书,见到他便蹦着跑到他的身旁,向他打招呼。

“你就是伊格尼斯吧,我听我爸说过了。”

“是的,以后我会负责照顾你的学习,诺克提斯王子。”

然后诺克提斯不满地皱起脸,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伊格尼斯改口不再时时提醒他自己的王子身份。他本来像其他男孩一样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直到一切毁在意外的袭击上。从他双腿受伤后,诺克提斯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了。直观上,他说话的声音下降了几个音调,牙疼的时候只会一声不吭地捂着脸掉眼泪。

“喂,诺克提斯王子在房间里吗?”

伊格尼斯在十多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格拉迪奥,这是他印象中,格拉迪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身体不舒服,找他有事吗?”

伊格尼斯看见格拉迪奥用眼睛瞥了瞥一旁的白色瓷瓶之后才低下头正视伊格尼斯。

“告诉他,让他身体好了来训练室,随时。”

丢下这句话后,格拉迪奥就走了。

那就是以后负责训练诺克提斯的人吧,伊格尼斯在心里想。格拉迪奥短而坚硬的头发和脸上坚毅的神情留给伊格尼斯很深的印象。十几岁的格拉迪奥的走路姿势比现在的格拉迪奥更要端正笔直,可以说简直就是沿着一条线走的。

雷吉斯国王苦心孤诣地为诺克提斯安排了与他年龄相近的人陪伴他,想必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愿意为诺克提斯献出生命的好友吧。伊格尼斯早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毕竟他接受着以王子为中心的教育,可格拉迪奥呢?关键时候保护王子安全的不会是伊格尼斯,而是格拉迪奥,他们艾米提亚家族世代保护被水晶眷顾的路西斯们。

伊格尼斯在某一段时间里对诺克提斯寸步不离,连诺克提斯不得不打起精神去训练室,他也会跟着进去,看诺克提斯与那位格拉迪奥训练。诺克提斯刚刚完成康复训练,只能小幅度地跑跑步,这在一开始他就和格拉迪奥交代过了,格拉迪奥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在跑步的时候像是疯子一样跟在诺克提斯后面催他前进,诺克提斯咬着牙,脸白得像一张纸,身体摇摇欲坠。

诺克提斯始终一言不发地奔跑着,直到伊格尼斯开口阻止格拉迪奥。

“这在我的计划之中,你不要插手。”

格拉迪奥抱着手臂俯视着伊格尼斯,本身算不上瘦弱的伊格尼斯,在格拉迪奥面前,居然被他的阴影整个盖住了。伊格尼斯推了推眼镜,走向倒在地上喘不上气的诺克提斯,将毛巾和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他。

他转过来对格拉迪奥说:“王之盾的职责应该是保护王子,难道不是吗?”

伊格尼斯穿着白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长裤,他站在诺克提斯身前。

但格拉迪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说:“那么作为王子的顾问,你优先考虑的难道不是让他变得更强吗?还是你只想要一辈子让他在别人的保护下活着?训练诺克提斯,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他能配得上路西斯国王这个身份吗?”

缄默的诺克提斯在自己身后蜷缩在一起,伊格尼斯立刻放弃了和格拉迪奥的争论,他承认格拉迪奥说的没错,但语气中明显带着敌意。他深深地看了格拉迪奥一眼,宣布:“好吧,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明天继续。”

“明天记得准时到。”

格拉迪奥并没有阻止伊格尼斯把诺克提斯带走。格拉迪奥里觉得诺克提斯就只是个被宠坏的阴沉的小鬼,虽然年纪就只比他小三岁,但身材瘦小,脸色苍白,性格可以说是胆怯。格拉迪奥没有和别人提过这些想法。


03

格拉迪奥和伊格尼斯接受的是同样的王室教育,他们按照要求上不同的课程,偶尔伊格尼斯和格拉迪奥会上到同一节课。

在格拉迪奥眼里,伊格尼斯总是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手里抱着几个文件夹,坐在最适合听课的地方。他的成绩总是毫无疑问的第一。格拉迪奥的成绩一点也不差,至少他和伊格尼斯都是经常被称赞的两个;可伊格尼斯的成绩不像是正常人能考出来的,他的卷面从各种意义上都堪称完美,绝对找不着一处可以扣分的地方,连他的写在角落的名字,都漂亮得可以裱起来。

伊格尼斯会带料理来他们的教室,直到伊格尼斯向格拉迪奥伸出食盒的时候,格拉迪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知觉坐到了伊格尼斯旁边的位置。格拉迪奥有些羞愧,但一阵不符合他性格的犹豫之后,他伸手把天妇罗放进了嘴里。

果然是顶级的口感。

那一天格拉迪奥起码吃了一半,不知道是伊格尼斯有意,还是格拉迪奥罕见地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

两个人在课上做了同桌之后,伊格尼斯带的食物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是为了格拉迪奥才带便当盒,等格拉迪奥津津有味地把东西吃完后,他再带回去。

这是伊格尼斯示好的方式。

吃多了伊格尼斯的料理,他尝试给伊莉丝做一样的食物,可屡屡失败,最终他还是拜托伊格尼斯在伊莉丝生日的时候做一个蛋糕给他的妹妹。伊格尼斯有些惊讶地看着格拉迪奥,但同意了。

“我会很期待的,毕竟你做的所有东西都非常好吃。”

伊格尼斯很罕见地对格拉迪奥笑了。

“夸奖我就收下了。”

果然,伊格尼斯连说这样的话都客套得不行。

格拉迪奥盯着他,捕捉他的笑容,他上扬的嘴角,格拉迪奥想知道他更多罕为人知的表情——这时候,他以为诺克提斯可以看到伊格尼斯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结果他后来知道他错了。

在伊莉丝生日当天,伊格尼斯带给格拉迪奥一个白色的装饰有草莓的蛋糕,等格拉迪奥拎着蛋糕回到家,拆开包装,让伊莉丝切开蛋糕,伊莉丝发出惊叹,发现中间嵌满了水果和巧克力碎片。在包装上还贴着一个小礼物,那是一条白色的黏贴有缎带的发卡,一张小卡片上写着:给伊莉丝,祝你生日快乐。

伊格尼斯做的蛋糕,格拉迪奥吃掉了一半。

在吃蛋糕的时候,格拉迪奥想象着伊格尼斯抱着碗搅拌奶油的样子,他微微弯曲的运动着的手腕,半阖的眼睛,被睫毛盖住,以及浅栗色的额前的刘海。他一遍又一遍地拿起一旁的勺子舀起奶油放进嘴里品尝,接着根据脑海中的味道往里面添加牛奶,直到满意为止。

伊格尼斯严谨地对待烹调的态度,不知为何,反复以各种形象浮现在格拉迪奥的脑海中。

“喂,哥哥,你在发什么呆?信号灯已经变绿了。”

格拉迪奥回过神,伊莉丝正对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她好奇地盯着格拉迪奥,格拉迪奥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拉着伊莉丝,走过了马路。


04

普罗恩普特向伊格尼斯复述格拉迪奥告诉他的这些事,伊格尼斯的脸上时不时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些都是格拉迪奥要你告诉我的吧?”

他们在去另一个避难所的路上,道路两旁被会发光的怪物照亮,普罗恩普特庆幸伊格尼斯不用看到这么可怕的场景,在伊格尼斯的脑海里,路西斯一直都是光明的样子。

“普罗恩普特?”

“啊?”

“你走神了。”伊格尼斯低声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我只是在想格拉迪奥,他很快就要狩猎回来了。希望他这回别再伤得那么重,要不然他就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你给他买的礼物了。”

普罗恩普特悄无声息地踩下油门,躲开一个突如其来的攻击。

“我只是为他买一条项链而已。”

“是啊,只是一条项链而已。”普罗恩普特轻快地说,他看了伊格尼斯一眼,“如果格拉迪奥不和我们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会真的以为只是一条项链而已。”

“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你知道。”

“什么事?伊格尼斯,已经七年了。”普罗恩普特舔了舔嘴唇,“哇,七年了。”他不可置信地审视着自己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几条尚未淡去的伤疤从他的手肘劈到手腕。

“诺克特在水晶中努力,我们也不能放松。”

“我知道,我知道,诺克特……只是你应该也替格拉迪奥想想,你觉得呢……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给你意见,看来你不一定在所有事情上都占有绝对的发言权嘛。”

伊格尼斯没有说话。


05

伊格尼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格拉迪奥送的生日礼物,就是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一条骷髅头的项链。伊格尼斯很适合项链,他的皮肤白皙,颈部的肤质很细腻,没有任何不应该存在的褶皱,格拉迪奥送的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银质项链,伊格尼斯戴上之后,铁黑色的小骷髅头悬在他的锁骨之间,多了一种难以言述的魅力。

伊格尼斯一直戴着它,但诺克提斯和普罗恩普特从没有问过他这条项链的由来,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所有关于项链的问题,因为格拉迪奥送伊格尼斯项链的那天晚上他们在场,可伊格尼斯和格拉迪奥不知道他们当时就站在伊格尼斯房间的门外,透过一条狭窄的门缝,看到了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后来,Cindy也知道了大概的来龙去脉,是普罗恩普特讲述他的初吻的时候,有意无意之间透露给Cindy的。

普罗恩普特的初吻发生在诺克提斯公寓的阳台,诺克提斯和普罗恩普特两个人在夜间吹风,沮丧地把手垂在栏杆之外。因索姆尼亚在夜间灯火通明,路灯倒映在水中,江水中浮动着一颗又一颗的明亮的珍珠,一阵晚风,月光融化在冰凉宁静的水中。在远处闹市的灯光中,夜晚既宁静又喧嚣。

诺克提斯和普罗恩普特靠得很近,他们分享着各自的体温,直到轻微的寒意让其中一个人打了个喷嚏。

伊格尼斯的生日过去了,他们已经到了新的一天。不知道格拉迪奥离开伊格尼斯的公寓没有?普罗恩普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诺克特,你和伊格尼斯那么亲近,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吗?”他有些像在抱怨。

“不知道……可现在想起来,却又能找到很多我之前觉得很奇怪的线索。”诺克提斯抓了一把头发,嘟囔道,“我想,我当时只是以为他们在训练之后还要单独待在一起,是为了讨论新的战术什么的……”

明亮的月光使诺克提斯的侧脸浸在大片大片的黑暗之中,但普罗恩普特还是捕捉到了他的眼睛。

“是啊……很不高兴吗?因为伊格尼斯?”

“干嘛,难道我还要为他们觉得高兴吗?”

普罗恩普特转过头,揶揄道:“难道你也喜欢伊格尼斯吗?”

“哈?”

“我喜欢伊格尼斯,哈?”

普罗恩普特看向他,诺克提斯正急着为自己辩护,他盯着普罗恩普特的眼睛要求他为自己证实。

“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你这么慌张是有鬼哦?”普罗恩普特笑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普罗恩普特的眼神让诺克提斯的心跳漏了一拍,诺克提斯下意识地远离了普罗恩普特,普罗恩普特看了一眼诺克提斯向后挪动的脚。

“怎么了?你害怕我吃了你?”

“我没有!我的天,别再说这种话了,我被你吓到了。”

诺克提斯僵硬地朝着普罗恩普特迈出一步,两个人比之前靠得更近了,普罗恩普特感到诺克提斯身上的温度再一次缓缓地从他的肌肤渗入。诺克提斯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普罗恩普特的心跳渐渐加速,他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力维持着之前那个有些挑衅的笑容。

“你有时候表现得很混蛋,你知道吗?”

诺克提斯不满地嘀咕。

多年之后,普罗恩普特仍然记得这一刻,诺克提斯不悦地站在他面前。他的五感渐渐淡去,他感受到诺克提斯的心跳——后来发现那是他自己的,每一次血液冲向耳朵,鼓膜产生跳动。

“好吧,你有点越线了。”普罗恩普特面红耳赤,他相信他说话的气息都喷到了诺克提斯敞开的衣襟中,“往后退些,诺克提斯大人。”

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就像气压在雨前变低似的,普罗恩普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他还没得及看向诺克提斯,诺克提斯就捏住了他的鼻子——普罗恩普特抬头张嘴,诺克提斯侧过头凑上前吻住了他。他们的舌尖在一瞬之间轻轻相触。


普罗恩普特在这七年里,经常梦到与诺克提斯的初吻。醒来时他的双唇感到麻木,他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吻意味着什么,它消失得如此快,不管多少次回味都无法找到藏匿其中的秘密。随着普罗恩普特的神经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越发麻木,他借着回忆来刺激自己,他细数过去的美好时,诺克提斯突如其来的吻也被暧昧地包括其中。至少说明他不讨厌自己,也许还有……

普罗恩普特停下飞驰的思绪,轻笑出声。

格拉迪奥的吻对于伊格尼斯来说肯定同样重要,要不然伊格尼斯不会去哪里都戴着格拉迪奥送他的项链。

有些人认为,爱是一生只会发生一次的事情。

和普罗恩普特想的一样,伊格尼斯从不觉得自己与格拉迪奥之间的感情突兀,它从不出乎意料,它是一条城市下涌动的暗河,日夜不息地奔腾着冲击着伊格尼斯内心的闸门。

伊利斯十年如一日地爱慕着诺克提斯,格拉迪奥的血液里有着同样的基因,他是那种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后悔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光明磊落,他从没有干过任何龌龊的勾当,从没有做过令他所不齿的事情,他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藏起自己的感情。


交易完成后,伊格尼斯和普罗恩普特立刻退了出来回到车上。建筑物周围安插着许多有些破旧的机枪,还洒着少量驱魔用的药水,刺眼的照明灯吃力地闪烁着,几乎下一秒就要熄灭。

躲回普罗恩普特的吉普车后,他驾车疾驶前往锤头鲨,黑暗中伊格尼斯的心脏狂跳着,刚才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令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前几年在车库的遭遇。伊格尼斯握紧手里的吊坠,使劲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失明之前,伊格尼斯还能够不经心地观察格拉迪奥的视线有没有在他的身上——所幸大部分时候只是他想多了——失明之后,伊格尼斯更加无法抑制地产生格拉迪奥注视着自己的幻觉,他得花大量的精力强压下自己的错觉,安慰自己,格拉迪奥只是碰巧出现在这里,格拉迪奥只是无意中路过了他的住所,格拉迪奥并没有刻意给予他额外的关注,即便格拉迪奥确实给予了他别人所没有的关注,那也是因为他们是好伙伴。

在过去,为了生存,伊格尼斯一次又一次地强迫自己,驱使自己的精神或肉体去承担过于沉重的事物,他只用了短短几周时间就接受了失明的事实,并且迅速地找到了作为盲人活下去的办法。伊格尼斯不喜欢格拉迪奥帮他,尽管盲人生活的开端,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格拉迪奥或普罗恩普特带他去做的,他光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就消耗了所有的精神力,他所见的都是黑暗,没有光明,他人的声音如同萤火一般在他的周围漂浮着,一下出现在左边,一下出现在右边。

可伊格尼斯仍然顽强地活了下去。

伊格尼斯甚至学会了战斗,他用双臂挡在自己面前,靠被攻击来判断敌人的位置。他向别人证明他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他不是一个废人,也不会因此一蹶不振。

他时常“看”向格拉迪奥。

“别忘了你向我保证过什么。”

“……就算是正常人也需要在这种时候互相帮助,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在你身边?”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其他的事情得做,而不是老待在我这里。”

“一个月一周而已。”格拉迪奥说,“要不然我付给你住宿费?”

伊格尼斯皱起眉头,他的左眼大部分时间都紧闭着,右眼的色素已经淡去了,隔着眼镜都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格拉迪奥把要带走的东西拢到包里,有急救伤药还有高功率的探照灯,他踱到门口,站在玄关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伊格尼斯,犹豫再三后,还是不得不道别。

“那我走了。”

伊格尼斯朝他走过去,房间里的东西依照伊格尼斯的习惯分布,他沿着大脑内特定的路线前进,很快就到了格拉迪奥身旁,他抱着胸站在格拉迪奥面前。

“路上小心。”

格拉迪奥伸手抚摸伊格尼斯的脸颊,他的嘴唇上有一道深色的伤痕,伊格尼斯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格拉迪奥,但他让格拉迪奥抚摸他的身体,格拉迪奥把伊格尼斯拉到怀里。

“我会很快回来。”

离开之前,格拉迪奥吻了一下伊格尼斯的嘴唇。他最后检查了一遍伊格尼斯周遭的环境。格拉迪奥惴惴不安,但他还是咬咬牙开车走了。

伊格尼斯再一次陷入他已经习惯的一个人的沉寂中,他翻开那些专门为盲人准备的书,用指尖抚摸着上面戳出的每一串字符。这类书籍是普罗恩普特四处替他收集的,盲人书籍本身就很局限,内容不可能老是让伊格尼斯满意,但他读每一本书都很高兴,如果格拉迪奥在的话,他会让格拉迪奥把他正在读的那些书说出声,同他分享。

伊格尼斯和格拉迪奥之间有一个有趣的比赛,格拉迪奥说自己会在三年内追上伊格尼斯的阅读量,如果没完成,就把没完成的部分翻倍,成为下一个三年的目标。

伊格尼斯又想起自己某一次不小心在图书馆睡着,第二天在书堆下醒来,发现格拉迪奥坐在自己旁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是的,只要伊格尼斯愿意回想,他就会找到许多和格拉迪奥的回忆。

那些回忆渐渐将他掩埋在温暖柔软的梦境之中。


车库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惊醒了伊格尼斯,他反射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差点被茶几绊倒。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库的探照灯打开,在这里,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伊格尼斯的手中闪现出他惯用的双刀,冰凉的把柄带给他的掌心细微的刺痛,伴随着铁器崩裂的声音,怪物扭曲狰狞地吼叫着。

伊格尼斯慢慢地向车库移动,捕捉周围的风吹草动,他敏感的神经令他头痛,他必须立刻判断哪一些是有用的信息,哪一些不是。

杂草边缘的锯齿在伊格尼斯的腿部划出一道一道血痕,但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的脸贴着某种冰冷的介质,接着他的脑袋一震,被某种力量甩到一旁。

他甚至还没有到车库。

伊格尼斯朝着某一个冲他飞扑过来的东西甩出他的双刀,他的身体迅速地往左边一滚,手里出现一个火属性的魔法球,伊格尼斯朝着吼声最集中的地方用力地抛掷出去,夜晚被狰狞的怒吼扭曲了。

伊格尼斯说不清有多少东西同时朝他扑来,他经过多年训练的身体下意识地避开了攻击,他感激他从未停止过基础训练。他不知道他们的吼声到底惹来了多少使骸,他只知道他们之中有高大的,也有矮小的,有多足的,也有软体的。

伊格尼斯拔出插在腰间的枪,朝着某个阴影射了出去。

当子弹耗尽之后,伊格尼斯不得不把它丢到一旁。普罗恩普特当初把枪交给他的时候,是为了让他在最危急的时刻使用。普罗恩普特也明白只有几发子弹的手枪派不了多大的用场,但他相信伊格尼斯能好好利用它们,只要恰当地使用,它们是有那个能力让伊格尼斯脱险的。

如果不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伊格尼斯是不会使用它们的。

可就目前这个状况而言,除了把普罗恩普特本人叫来之外,什么武器都没有太大的用处。

伊格尼斯消灭一批,又听到另一批陌生的吼叫。他踩过使骸尚未化成黑色粒子的新鲜的尸体,不断翻滚、奔跑。他埋在周边的机关一个一个耗尽它们的子弹,但他仍然能听到毛骨悚然的嘶吼。他不停地战斗,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他想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意义并不大,问题是诺克提斯什么时候回来。最后他想,如果诺克提斯回来的时候看不见他,诺克提斯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可不能死亡,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伊格尼斯再一次召唤双刀和长枪。

他无处可逃。

“伊格尼斯!”

伊格尼斯朝着声音的方向用力地举起自己的手,他的尖刃对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如果他再往前捅一寸,就会捅破对方的血管,结束他的生命。

“是我!”

伊格尼斯只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

格拉迪奥握住伊格尼斯的手腕,慢慢地拨开伊格尼斯手里的双刀,它们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伊格尼斯的身体也瘫软在格拉迪奥的怀里。

“……”

伊格尼斯用力地抓紧格拉迪奥的手臂,他的双手发抖,手筋从手背爆出。

格拉迪奥揽住伊格尼斯的腰部,把他捞起来,就算是此刻,伊格尼斯仍然抗拒完全依靠他。伊格尼斯凭着他自己的力量消灭了使骸,但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几条跨越整个脊背的巨大伤口。

“已经没事了。”

空气中有着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闷的气味,伊格尼斯的呼吸平稳起来,但他的身体却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他浑身上下布满伤口,他不清楚都是什么时候造成的。难以言喻的疼痛席卷了伊格尼斯,支撑着他的精神被无助的浪潮冲击着。

在肮脏狼狈的车库,零件散落了一地,被砸烂的残骸到处都是。伊格尼斯扶着格拉迪奥,而后者轻柔地爱抚着他的脸颊,格拉迪奥低下头,亲吻着伊格尼斯的脸庞。在格拉迪奥吻到第三下的时候,伊格尼斯侧过脸颊躲开格拉迪奥的亲吻,但格拉迪奥仍然将第四个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吻到第九下的时候,伊格尼斯的手指在格拉迪奥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抓痕,他松开了手,眼泪开始无法抑制地涌出他那无用的双眼。

在沉默中,格拉迪奥将伊格尼斯搂在怀里,他把伊格尼斯的眼镜摘了,不停地用手指擦去他的泪水。伊格尼斯哭泣的时候从来不发出声音,只是眼泪会不停地从脸颊淌下。

在昏暗的车库内,伊格尼斯有力气走路之前,格拉迪奥久久地抱着他。

也许对格拉迪奥来说,他能为爱情支付的,就是不惊动伊格尼斯的守护。

在很久之前,格拉迪奥就逐渐意识到,就连这种对伊格尼斯来说毫无恶意的感情,伊格尼斯都无法承受;兴许伊格尼斯早就习惯了自己给予者的身份,倘若有人要破坏他赖以生存的生活的平衡,伊格尼斯似乎会丧失理智,不顾一切地将这根扎进他肉体的刺拔去。

格拉迪奥并不想冒险,他不是那样冲动的青年,愿意为了自己的私欲毁掉长远的未来,尽管在那个长远的未来中,伊格尼斯永远也不会接受他握住自己的手。可是我们爱一个人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让他快乐吗?

在遇见伊格尼斯之后的十几年间,他没有一天产生过放弃的想法。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不像那些害怕受伤的胆小鬼,格拉迪奥从没有否认过自己的感情。

伊格尼斯那么细腻的人,不可能没发现格拉迪奥的想法;也许是在两个人的相处之中,格拉迪奥无形之中打动了伊格尼斯,格拉迪奥记起他们的第一次,伊格尼斯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凑过来之后的小心翼翼的吻。伊格尼斯在压力过大的时候更容易被格拉迪奥的感情影响,他那颗心,被格拉迪奥动摇了。

伊格尼斯倾斜着身子,没有塞进西装裤的宽松的衬衫下摆在他的腰部产生一处空隙。亲吻既不柔软也不僵硬,它虽说暧昧,但缺乏色情,这是格拉迪奥和伊格尼斯之间特有的,绝不会引起反感的亲吻。

他们在皇室的花园里一言不发地待了一阵子,他们中间的石桌上摆着伊格尼斯的保温杯,右边放着伊格尼斯做的便当。伊格尼斯的领带被吹动了。格拉迪奥沉默地盯着蓝天上的白云,热烈的阳光让物体失去了真实的色彩。飞鸟投下一块落叶般的影子,在他们之间飘过。几个皇家的警卫从一条拱形的长长的走廊路过,朝他们投来一瞥。花园四季常青,充满了浓郁的花草气味。

“我做得过分了,是吗?”

伊格尼斯在指他的吻。

“不,没有。现在我知道你确实明白我的想法了。”格拉迪奥叹了一口气,轻松地说,“这样就够了。”

伊格尼斯还想说些什么,但格拉迪奥用吻堵住了他的嘴唇,伊格尼斯眯起眼睛,觉得偶尔什么都不用去想的时刻,真的很美好。

正如此刻他在格拉迪奥的怀里,感受是一样的。

格拉迪奥明白,此时脆弱的伊格尼斯是仅属于他的伊格尼斯,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伊格尼斯,固执却脆弱的伊格尼斯,罕见地依靠着他的伊格尼斯。

这是伊格尼斯给予他的特权。

他扶着伊格尼斯走进公寓,把伊格尼斯的衣服脱掉之后,他修长的四肢和干净的身体暴露在光线之下,几条狰狞的伤疤泛出骇人的血痕,格拉迪奥尽可能小心地清理着伊格尼斯的伤口,但伊格尼斯还是被疼得皱眉头。

格拉迪奥离开他,去拿新的碘酒,伊格尼斯转过头,追随格拉迪奥的脚步声,他的声线有些颤抖:“你要去哪里?”

格拉迪奥低声说:“拿酒精。”

伊格尼斯抿住嘴唇,他的瞳孔在灯光下发白,眼角和颧骨上方那一块区域反射出水光。

格拉迪奥小心翼翼地为伊格尼斯将药水涂上,之后再缠上绷带。

格拉迪奥扶着伊格尼斯走到床边,他们一起躺下。伊格尼斯本来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沉默。格拉迪奥用眼神轻抚着伊格尼斯,为了不伤到伊格尼斯,他只是轻轻地把手搭在伊格尼斯侧躺的胸廓上。

“睡吧,我就在旁边。”

伊格尼斯默许了他的行为。

格拉迪奥曾经向伊格尼斯起誓,他绝对不会让伊格尼斯感到困扰。对于真正的男人而言,一个誓言需要一辈子去证明。


//


“我又来打搅了。”

伊格尼斯为格拉迪奥倒了一杯温水,他想要知道格拉迪奥这回又没有负伤而归,他有没有在路上遭遇骇人的危险。普罗恩普特因为格拉迪奥带回的一箱诺克提斯的旧物而留在了锤头鲨。

“你看上去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伊格尼斯很快地回答:“没什么。”

抛下这句话之后便站起身回到房内了。

格拉迪奥一个人安静地把水喝完后,躺在沙发上将灯灭去。永夜的死寂如同潮水涌动在窗外,格拉迪奥没有睡意,将手臂枕在头下,盯着窗外发呆。

认知上,伊格尼斯正躺在房间里安眠,不知为何,身在起居室的格拉迪奥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一个人安静地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走进浴室打算冲凉顺便清理一下绷带下的伤口。因为每次清理伤口都会出现出血状况,为了清洁方便,伊格尼斯把医疗箱放在干燥的洗浴间。

格拉迪奥打了一个哈欠,按下洗浴间灯泡的开关。将门轻轻掩上后,格拉迪奥把衣服和腹部的绷带褪去,一道开始结痂的褐色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格拉迪奥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沾上水,擦拭周围的皮肤。

等到他拉开柜门,一条与当初自己送给伊格尼斯的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缠绕在药箱的手把上。格拉迪奥一时间以为那就是伊格尼斯的项链。格拉迪奥将它一圈一圈地取下来。

“看到了吗?”

不知何时,伊格尼斯靠着门沿,他微微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大理石。

“以后你的身上就会有我送的东西了。”伊格尼斯从领口里拉出项链,“——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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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嘿,王子有消息了?

P:不是……呃,其实也算吧。只是格拉迪奥带回了一些我和他高中时的玩意儿而已,一些相片和一只相机。

C:你的眼圈怎么红红的?

P:哈……毕竟我们的王子不让人省心啊。

C:他真幸福,你这么爱他。

P:啊?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不是爱着他,不是那种意思的爱!

C:我只是个开玩笑而已。

P:别吓人啊。

C:但你也在我这边待上好一段时间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嘛。我了解你的感受。

P:你爱着谁吗?

C(耸肩不语)

P:看来我确实没有魅力啊,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让你喜欢上我。

C: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

P:说得没错。

两人喝酒。

P:我们在以前真的有够傻的……(拿着相机)

C:哇,这张照片拍得很不错嘛,你们俩看起来真像甜蜜的一对。

P: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嘴巴这么毒了。

C:告诉我,王子和你比,谁更大?

P:我。

C:真的?

p(笑):好吧,他比我大这么——一点(伸出小拇指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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